这是一幅雪景山水画。
纱绢斑驳泛黄,上面还隐约有几个刚才落下的灰色脚印。
钟宸脑海里浮现出师父曾经画它的场景。
亭台中,青年边拂袖挥笔边对他笑:元兄最近接了不少单,忙到半夜才能歇下。正好我这阵子闲着,正好能帮他的墨骨敷下色。
可事实却是师父当时已经很久没再接到单,穷得吃不起饭。
元思浩于心不忍,于是将自己单子分给师父。
好几个昏沉午后,他坐在一旁帮师父研墨。
他比谁都清楚这幅画,确实有一半是傅易续代。
钟宸轻抚着纱绢的轮廓边缘,却不小心被一块玻璃碎渣刺到了手指。
鲜红血液争先恐后地淌出,他用力捏紧伤口。
尽管这样会让玻璃碎片更深地扎进血肉里,但却能暂时制止血流出,避免了画作被殷红沾染的局面。
钟少,你流血了!古德茂面色惊慌。
钟宸往后退了几步,手心朝上。血流得更多,滴滴答答,把地毯都浸湿了。
对不起钟少..都怪我我刚才打碎了玻璃杯,是我的错...呃,嗝!古德茂吓到嗳气。
钟宸眼里情绪涌动,没说话。
古德茂却害怕极了。
一群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叫医生,找急救药箱。
谁也没发现,这时戚临清进来拿走了桌上的画轴。
钟宸随意包扎两下伤口,转头就发现那幅画不见了,顿时沉下脸。
古德茂跺脚:谁他妈拿走的??
旁边有个正在窗边张望的人喊道:是戚临清!他拿着画走了!
古德茂:
正主的画被正主拿走,好像没毛病。
只能怪他自己眼瞎,刚开始没认出这是真品,还放任众人对戚临清冷嘲热讽。
这搁谁谁不生气。
德茂你损失几百万啊。江白讪讪道。
古德茂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,心想等下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唐泉交代。
他刚想开口,忽然面前人影一晃。
钟宸像阵风般推开门冲了出去。
院子里,戚乐乐先是看到戚临清骑着共享单车走了,然后钟宸也出来了。
钟宸!他叫对方的名字。
钟宸肯定听到了,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跑。
戚乐乐:
他心想自己得回去问问古德茂他们这是什么情况。
戚乐乐没走几步,便听到前面传来男声。
按你所说,戚家少爷送的那幅画确实极有可能是傅易续笔。
我最近查阅相关文献,元思浩经常接纳顾主过多的委托和承诺而被催促。他与傅易私交甚密,完全能解释得通他拜托对方帮自己画设色快!咱们走快点!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它了。
戚乐乐僵硬地扭过头。
他认出了正在交谈的这两人,其中一位是嘉德拍卖行的古董鉴定大师唐泉。
所以刚才那幅画,是真的?
戚临清不会用导航,凭借之前的印象骑到迷路。
他还了自行车,在这条车水马龙的陌生街道上站了半晌,最终打电话给司机。
司机答应很快过来接他。
打完之后,戚临清摸了摸兜里的零钱,想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个包子吃。
但他对交通规则还不是很熟悉,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大妈过马路。
谁知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嚷:
抓小偷啊!拦住他!!
戚临清还没反应过来,身体便被正在逃跑的男人猛地撞了一下。
他手里的画轴也随之掉落在地上,滚了滚,停在马路正中央。
绿灯亮了。
轰隆。
引擎发动的声音。
一辆白色大货车即将碾压过去
刚赶到便目睹这一幕的钟宸想也不想,直接横穿马路狂奔去抢地上的画轴。
刺眼车灯射来的那一刻,钟宸下意识闭上了眼睛。
然而一股巨大的阻力抱住他往旁边踉跄倒去。
作死啊!
司机边踩刹车边尖喊。
钟宸睁开眼,发现自己竟然被戚临清救了。
戚临清强忍左腿疼痛,皱眉训斥道:
你不要命了?
钟宸抿了抿唇,一言不发地爬起身。
戚临清这才看到他紧紧抓在怀里的东西,是那幅画。
我有个朋友想要买下你这幅画。钟宸开门见山道。
处理完这场交通事故后已经很晚了,大街上空空荡荡。
他们站在路灯下。昏黄的光线拉长了影子。
钟宸没有追问戚临清是怎么获得这幅画的,反正自己今晚回去就能查出一切。他抬起头,时刻警惕着对方表情的变化。
而戚临清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到挑不出任何细微情绪的神态。
抱歉。他朝钟宸伸出手。
钟宸咬了咬唇,说:我那个朋友愿意出一张空白支票。
戚临清:不卖。
理智告诉钟宸自己不应该因此怪罪对方。买卖图的就是你情我愿,人家既然不愿意,应该就此作罢。
然而他却被情感控制,气得转身就走。
刚走没几步。
等等。
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。
钟宸停住步伐,用力掏了掏裤兜,里面空无一物。
他又摸遍了上衣口袋,这才确定以及肯定一个事实他忘带手机了。
钟宸:
现在,凌晨12点,一个人没有手机独自走在外面是多么可怕的事情。
正发愁该怎么办,钟宸忽然看见前面路过一位行色匆匆的女士。
他松了口气,赶紧追过去,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问:你好,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手机吗?
女士转过头。
夜色中,她看不清少年的脸,只能看到对方手臂上一片慑人的龙刺青。仿佛黑涩会电影里的不良古惑仔。
女士吓得转身就逃。
钟宸:
他回头望了望半个人影都无的大街,只好掉头。
24h便利店员没精打采地把包子和牛奶装进袋子里递过来,一共19元。